人類第一件衣服,是由禦寒的本能引發而做的,那不算文化。但當人類製造第二第三件衣服時,卻已超越了本能,開始考慮到其他事情(例如美感或與眾不同?),由此,人類的衣服文化正式誕生。
如果你同意,文化是一切人類創造的東西,那麼我說衣服是人類歷史最悠久的文化,你應該不會有異議了吧。衣服幾乎是和打獵自保用的長矛或切割盛水用的石器同時出現,隨着我們的祖先,經歷萬年的進化,直至二十一世紀的今天。
衣服由隨意披搭到刻意穿着,由訂製服裝到量產時裝,當中演變的複雜,我們很難深究,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衣服是人類歷史最悠久同時最漂亮的文化,我更可以說,衣服體現了人類創造力的最高境界,它超越了設計,並因為積累了人類多年的生產技術和工藝知識,早已昇華至藝術層次。
衣服同時具備功能和美藝的特質,可以讓我們日常穿着示人,而非束之高閣的藝術收藏,它可以是日用品又可以是藝術品。試想像,我們可以穿着一件藝術品到處跑,享受我們選擇的生活方式,那感覺有多棒!
此所以,香港《VOGUE》創刊號第一個封面,我們決定向時裝最高境界:高級訂製服致敬,這是以時裝為本位出發的《VOGUE》最基本要做的事情。眾所週知,時裝從來都是集體創作,量產式時裝固然是,限量甚至孤本式的高級訂製服亦一樣,由設計師到樣板師、裁剪師、縫紉師等等,都是一件高級訂製服誕生的必經人手。
由此讓我聯想到,雜誌製作又何嘗不是集體創作?!就以時裝雜誌最常見的時裝拍攝內容的誕生為例,由一個概念開始,便要經歷編輯、美術指導、製作人、攝影師、造型師、選角指導、模特兒、髮型師及化妝師等等,才能成就,這還未計現場的道具場景或燈光師等。然後拍攝所得的素材回來後,還要經過相片調色師的調整加工、平面設計師的版面配置、編輯的文字潤飾,最後通過了校對一關才發給印刷廠印製版面色樣及藍紙,再一次讓出版人、美術總監及編輯們確認後才能上機正式印刷。
我之所以要特別羅列整個製作過程的每一道人手,原因只有一個,便是要強調在社交媒體手機平台已成常態的今天,一本印刷版的傳統雜誌,相對即食快速的數碼媒體,其製作的難度,幾乎和一件高級訂製服沒有兩樣。如果我以上的陳述太過複雜,那麼請容許我以一句「慢工出細貨」作為總結。
由此,我特別喜歡上年十二月當我們到倫敦 Condé Nast International 集團總部開會時,總部人員和我們分享的一個比喻,大意是,如果一般雜誌內容原材料是花卉,那麼《VOGUE》製作的內容便是精油。大家可以想像,從花卉採摘到提煉成精油,中間要經歷的過程有多繁複,已經超越了所謂去蕪存菁,而是要從大量花卉原材料,經過多少時間和人力物力,才能提煉出只能以毫升為單位的少量但純正的精油,精益求精固之然,那種追求完美的精神,更堪回味。
總部一個看似簡單的比喻,卻已成為我們香港《VOGUE》一眾同事引以為鑒的格言。今時今日還要把一些內容概念,經過構思推敲、採集組織、設計思考、
印刷釘裝及物流發行等等這麼複雜甚至艱鉅的過程,我們作為創作者,便要肯定每一版大家現在拿在手上的內容,都是值得經過這麼多人的腦和手而呈現的。
說完過程,那麼結果呢?到底《VOGUE》要出香港版,希望達到怎麼樣的目的?感謝出版人Desiree 為我們寫下了一句香港《VOGUE》的使命:”Defining Hong Kong culture through the lens of fashion”。《VOGUE》從來都是關於時裝,而時裝從來都是國際語言,如果要透過時裝的視界來定義香港文化,那麼我們便有必要把國際水平的時裝內容及創作方法引入香港,所以創刊號的封面便由英國攝影名宿Nick Knight操刀拍攝超模Gigi Hadid和孫菲菲,還有內裏一組時裝片亦由以紐約為基地的著名時裝攝影師 Walter Chin 負責。另外一組由新晉但已走紅的女攝影師 Zoey Grossman 在洛杉磯拍攝的時裝片則起用另一超模 Lindsey Wixson 等。
這樣做不但為了我們的讀者,更為了香港自家從事時裝及相關創作的朋友,因為時裝除了是國際語言,也是一種表達自我和外界溝通交流的媒介,香港本身已經是一個融會國際多樣文化的都會,香港《VOGUE》也很希望能夠成為當中一個時裝及文化平台,讓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創意人在這裏交流及互相影響,拼發創作的火花。
如果能夠達到以上的效果,那麼我們的努力便絕對值得,而我們在香港《VOGUE》的同仁之所以願意這麼投入,是因為從一開始,我們便深信,
香港絕對值得擁有一本自己的《VOGUE》。
最後,想在這裏特別向剛於二月底仙遊的老佛爺 Karl Lagerfeld 致敬,多謝你為時裝貢獻了自己的一生,我們更特地製作了一個特輯趕在今期創刊號裏出現,希望我們的誕生,能夠以延續你對時裝投入的精神為目標。
永遠懷念。
Editor
Peter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