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混雜的香港:《重慶森林》(1994),王家衛
重慶大廈、蘭桂芳、嘉咸街街市、中環半山扶手電梯
若不是王家衛,重慶大廈應該會比現在更加神秘。重慶大廈曖昧不明的氣氛與秩序,在文化混雜的香港也是獨有的存在——十七層高的大樓擠進了約四千名小數族裔住客,彷彿再迴異的故事,在這裡都不會令人意外:每天買一罐5月1日到期的罐頭菠蘿,等待女友回來的阿武(金城武飾),不過也是一隅人間風景。
當年王家衛借重慶大廈作為香港石屎森林的縮影,呈現生活在其中的孤寂,《時代》將《重慶森林》選為「世界影史百大不朽電影」,也將重慶大廈評為「全球一體化最佳例子」,現在重慶大廈已不再只是南亞裔人士的聚居地,也做起了各種生意,香港人和遊客都愛到此一嘗地道的印度咖哩。
由尖沙咀到中環(筆者的建議是乘搭天星小輪),便可一探《重慶森林》另一條故事線的主要場景——「午夜快車」昔日的所在地蘭桂坊。電影穿越維港兩岸,呈現出兩個截然不同的香港,蘭桂芳曾是西方遊客最愛流連的「酒吧街」與繁華生活的指標,這裡同是東西方文化交會之地,卻勾畫出完全不同的城市面貌。
但遊走這一路線需要一點想像力——當年的「午夜快車」經已不在,現址成為了一間便利店;阿菲(王菲飾)經常徘徊的嘉咸街街市,也因為市區重建而變化不少,不過當年拍戲時才剛開通的中環半山扶手電梯,仍然是全世界最長的戶外有蓋扶手電梯系統,為這個城市提供了少數可以緩慢地欣賞沿途風景的交通工具。值得一提,戲中警員663(梁朝偉飾)住在扶手電梯附近,現實中是攝影師杜可風當年的家,有興趣可以找找看。
最市井的香港:《旺角卡門》(1988),王家衛
通菜街、西洋菜南街、旺角百老匯戲院、砵蘭街、油麻地果欄
這是王家衛執導的首部電影,以旺角為背景,便可知這個地區在他心目中的代表性。八十年代的旺角的確醉人——擠擁侷促,看似永遠不死也不老,就像故事中兩個黑幫小混混(劉德華與張學友飾),仿如無盡地燃燒生命。
戲裡戲外,旺角都是香港最具市井氣的地方,戲中經典一幕是烏蠅(張學友)為手下出頭被人從通菜街(又稱女人街)追打至西洋菜南街,畫面在人來人往的窄細街道上穿梭,製造了強烈的張力與壓迫感,也是香港電影的特色所在。另一充滿江湖味的場景位於砵蘭街,當年夜總會、酒吧林立,聲色犬馬,是不折不扣的不夜天,但相比今天已變化甚巨。雖然戲中不少場景已改頭換面,但華(劉德華)與前度女友重遇的油麻地果欄仍在原地,至今仍是香港主要的生果批發市場,日間進行零售,夜晚至翌日清晨則為批發交易,夜深時份才是最熱絡的時段,值得前來體驗一下。
最壓迫的香港:《攻殼機動隊》(2017),Rupert Sanders
鰂魚涌「怪獸大廈」、大坑勵德邨、金鐘力寶中心、尖沙咀海濱長廊
香港的密集是世界獨有,極度壓縮的空間,紛雜的城市結構,令香港一再成為cyberpunk科幻世界的假想原型。2017年上映的《攻殼機動隊》便從香港多個最具壓迫感的地點取景,構成電影中「高科技、低生活」的未來世界:放眼都是屏風式摩天大廈的尖沙咀海濱長廊、外型迴異的金鐘力寶中心、因螺旋結構顯得加倍壓迫的大坑勵德邨,當中最令外國人瞠目結舌的,想必是位於鰂魚涌、極度擠壓的舊樓群「怪獸大廈」。
在《攻殼機動隊》之前,荷李活電影《變形金剛:殲滅世紀》(2014)也曾在「怪獸大廈」取景,鏡頭下超現實的場景,現實中是由五座住宅大廈、二千多個單位構成,居住了超過一萬人口,反映了香港匪疑所思的居住情況。在市區重建的大勢下,也掀起了「怪獸大廈」應該清拆還是保育的社會討論,大眾來「打卡」拍照之餘也值得探究深思。
最寫實的香港:《月滿軒尼斯》(2010),岸西
軒尼詩道、莊士敦道
一條軒尼詩道,貫通香港島東面的銅鑼灣與西面的灣仔,將商業的繁華急進,與日常慢活的痕跡都融於一條街。《月滿軒尼斯》就以此為背景,寫了一個輕鬆窩心的愛情故事,也記錄了香港正在消逝的庶民生活氣息。
電影中的灣仔很寫實——戲中阿來(張學友飾)與愛蓮(湯唯飾)約會的檀島咖啡餅店在灣仔現址已逾三十年,二人點的蛋撻奶茶是該店名物,也是香港人最有歸屬感的茶餐廳美食。電影雖然只框限於一條街之上,但已赤裸地展示了香港正在推移的新舊界線:有一幕愛蓮站在告士打道的行人天橋上,一面是通往象徵現代的灣仔會展,另一面回歸莊士頓道的小街窄巷;電影中掠過的龍門大酒樓經已結業,結尾畫面裡正在重建的囍帖街,現時亦變成了利東街。舊物正在一點一滴消失,至今仍能夠親身體會的電影場景與文化傳統,還是值得好好珍惜。
最純真的香港:《緣路山旮旯》(2022),黃浩然
沙頭角、下白泥、梅子林、大澳、澄碧邨、茶果嶺
常說香港是彈丸之地,但香港人從未踏足的地方卻意外地多,尤其是離島郊區。《緣路山旮旯》表面是一部小清新愛情電影,但更想表達的,是對香港的愛。
故事講述男主角阿厚(岑珈其飾)和五個住在山旮旯地方的女生之間的愛情故事,帶觀眾一路發掘這些陌生之地的迷人之處。前往確是要長途跋涉,但非常值得,如下白泥除了是睇日落的勝地,更是自然物種豐富的海岸保護區; 梅子林村位於荔枝窩,其中的客家古村估計已有三百多年歷史,村後保留了大片生態價值極高的風水林;茶果嶺的主要拍攝場景榮華冰室已擁有六十年歷史,前身是一座花崗石教堂,傳統木枱椅卡位仍保留至今。若不是電影在2022年上映,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香港還有這些未經磨蝕的自然風光與古色古香的歷史遺產。
Editor
Inez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