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ena 的採訪場地選在中環大館的 Taschen 書店,因為將於6月中舉行的新書發佈會就在這裏,同場更會展出 Karena 一批精選寶麗萊放大了的版本,作慈善售賣用途。而我們的話題,自然便從寶麗萊開始。
《VOGUE》HK:可否解釋一下當初為何對寶麗來情有獨鍾,並作為你在攝影方面的主要表達渠道?
Karena:我影寶麗萊已經大概有20年,當初第一部 SX-70 是爸爸給我的,然後便一直沿用。我有8部,也有用過 land camera,中間因為寶麗來曾經停產底片便停止了拍攝,後來重新生產才繼續。
而寶麗萊吸引我的地方,是每一張都是 original,獨一無二,不可複製,亦不可作甚麼調整,不可以用濾鏡之類操控,但卻可以捕捉瞬間的可愛,還會出現你想像不到的顏色或構圖等。雖然底片絕不便宜,攝影機都幾重,但我依然十分鍾意,一直堅持,從來沒有轉用數碼相機,因為在拍攝過程裏,它驅使我去觀察,放慢腳步,去聆聽這個世界,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創作人,明白很多事情不是用言語去講,而是需要等待,我覺得這是很浪漫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在疫情期間,大家有了更多時間,但因為對着手機更多更容易數碼疲勞,而寶麗萊它本身是不變的,它讓你能夠尋回自己呼吸的步伐,你要觀察環境,你要測光,你要去等待那對的瞬間出現,而那瞬間不是我可以控制它何時出現,於是在拍攝的時候,你一隻眼在看鏡頭,另一隻眼卻要好好的看周圍環境,然後等待那個瞬間的發生。
《VOGUE》HK:日本著名電影導演黑澤明也有一個出名的小故事,他在拍攝現場要大家等待,工作人員問他等甚麼,他說要等待雲層的到來。
Karena:呵呵,是的,但那也是很浪漫的啊!整個拍攝團隊一起等待。
《VOGUE》HK:那麼在疫情期間,你有否拍攝多了寶麗來?
Karena:真的有!2020年10月我因為要到台灣拍電影,於是迎來第一次隔離14日的經驗,結果在酒店房間裏影了很多寶麗萊,甚麼都影。很記得那段期間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可能第一次體驗隔離,空氣好像停頓了下來,我甚麼心情都出現過,有沮喪、有平靜、有瘋狂、有心靜的時候。這個初體驗讓我覺得以後都會是這樣的了,所謂大家都在談論的新常態,雖然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甚麼,但起碼會反思我們未來真的要作出改變,面對氣候轉變的問題,作為消費者也要反思自己的購買決定是否在影響氣候,是否在製造更多垃圾?剛剛也聽說今年香港將會迎來有史以來最炎熱的夏天,所以你會醒覺原來氣候轉變的影響不在未來,而是已經發生。因此 Greta Thunberg 的主張是很對的,因為我們太多享受生活帶來的方便,而忽略了或拒絕正視對環境對地球的影響,而 Greta Thunberg 就提出我們不要這些方便。還有疫情期間,串流平台 Netflix 都多了很多紀錄片講述相關議題。
《VOGUE》HK:其實這些年你有沒有參與一些和可持續生活有關的慈善活動?
Karena:有的,像我都有參加支持 Earth Day,還有我自己也開始素食兩年多,正是為了減少自己的碳排放。
《VOGUE》HK:是全素?
Karena:蛋和奶我會食,同時以不殺生為原則。
《VOGUE》HK:家人有否一起食素?
Karena:女兒有時會主動說不想殺生。但我沒有強迫她們一起跟,只會和女兒分享我自己的選擇,讓她們明白箇中的來龍去脈。她們也可以有她們的選擇,只要大家肯提出來討論。
《VOGUE》HK:說回寶麗萊,在你拍攝了這20年,你覺得最大的挑戰是甚麼?
Karena:我影寶麗萊從來沒有想過要容易的。其實我好像會專門挑選一些艱難的路去走,無論是拍攝、戲劇、電影,或人生上,很多朋友常常介紹手機拍攝的功能軟件之類給我,但我依然不為所動,還是喜歡影寶麗萊。這可能和它正方形的開度很適合我有關,我覺得很乾淨,你想像一下為何天空那麼闊,你就只用那個正方形來表現?正是這種經過思考的過程最能代表你,其實影相都是一種自我表達,你選擇甚麼鏡頭甚麼濾鏡等等,選擇甚麼主題和呈現的角度,其實你都是在談論自己,是和自己的一種對話。
像早前女兒8歲生日,我都有在生日會上影相,在影的瞬間其實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影甚麼,你只是想捕捉陽光灑進來,或一個表情的感覺,但三年後重看你會發覺,同樣事情不會再發生。我是一個憑直覺行事的人,所以我憑直覺去按快門,在影的那一剎那可能你沒有意識到,但數年後重看的時候,便會勾起當時的回憶、天氣或大家在做甚麼,那就像一種感官的 awakening。再所以我是憑直覺影相,雖然主題不太明顯,但經過時間的洗禮,那會變得很美麗。
《VOGUE》HK:我們知道你從一開始便已經有三部曲的概念,可否解釋緣起?
Karena:我是2009年出版第一本攝影集,那時已經想出一式三本,只是封面不同顏色,但因為2010年我結婚生小朋友,加上底片又停產,於是停了下來。後來覺得好像這個心願未完成,而它應該是三部曲的,於是便重拾影寶麗萊這個儀式。我是很重視儀式感的人,影寶麗萊不是一個快的過程,所以可以給我享受這種儀式感。
《VOGUE》HK:可以講一下為何改《VOYAGES》這個名字嗎?
Karena:我用 Voyage 這個字純粹是覺得它很曖昧,它不一定是指一個旅程,也可以是 special moment in time,它不是點對點的,就是很曖昧,我很喜歡它賦予的想像空間。
《VOGUE》HK:那麼《VOYAGES》、《VOYAGES II》和《VOYAGES III》在選圖編輯的時候你是有甚麼想法?
Karena:《VOYAGES》是我單身的時候,《VOYAGES II》是我結了婚生了小朋友三個人的時候,《VOYAGES III》則是再生多個,一家四口的時候。其實都是按時間去分,沒有甚麼特定概念的,都是在我旅行的時候拍攝,這是很自然地發生,是我人生的歷程。當初2009年出版第一本時雖然已經想做三部曲,但其實還未知道第二第三本會是怎麼樣的。始終我人生都有很多變化,所以隨着自己 life experience 發展而自然呈現。
《VOGUE》HK:今次新書發佈會有一批放大了的寶麗萊做展覽,請介紹一下?
Karena:因為如果要做展覽,我覺得寶麗萊本身尺寸比較細小,很容易會忽略了一些細節,於是便想到放大,然後相片底部再刻上 Karena Lam 字樣,感覺還是 original 的一張相。我挑選了42張寶麗萊,都是在情感上或構圖上令我很舒服的作品。其實我也想看看大家作為一位觀眾,是如何去看這些相片,所以也不想講太多。
《VOGUE》HK:剛剛在翻閱三本攝影集時,我發現全部圖片有一個共通點,都有一種褪色的感覺,有點像看老照片,這是你刻意所為的嗎?
Karena:其實2009年第一本裏的照片,因為放置了一段時間,是真的褪色了,然後在製作第二第三本時,因為不想和第一本有太過跳的感覺,但又不想調校執色,於是便決定全部都以整體平衡的褪色處理。其實我對美的定義是 impermanent,不是永恆的,所以它才會美麗,它會勾起你的喜和悲,它同時也是不斷變化的,你覺得它漂亮,是因為你知道它停留的時間很短暫,就像我自己很喜歡的 wabi sabi 侘寂精神,是一種很樸素很謙卑的審美觀。
Makeup Artist: Will Wong
Hair Stylist: Bart Choi
Wardrobe: Loewe
Venue: Taschen
Editor
Peter WongCredit
Portrait Photography: Natalie Du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