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Ute Lemper Photographer: Russ Rowland

舞台上的Ute Lemper Photographer: Russ Rowland

歷史和記憶實際上是可以毫不相干的,並且在很多時候,它們的確如此。記憶主觀而複雜,且需要通過載體被喚醒;歷史是一個從當下角度重建的過去,是經過提煉和過濾的共同記憶,只有少數人能夠譜寫。一座城市其實有無數種方式從繁複記憶中為自己描繪出被後世銘記的歷史,真實性在這裏十分微妙。雖然記憶是無數種真實,但歷史更似一段梳理出的故事。光輝偉大,是一座城;純淨聖潔,也是一座城。柏林有歷史,亦有記憶,且兩者相互關聯影響,實為一座不可多得的城市。

Württemberg Chamber Orchestra Heilbronn

Württemberg Chamber Orchestra Heilbronn

香港的藝術匯點大館發現並認可長期存在於柏林歷史中的多面記憶,和這多面性所滋養的豐富藝術,於是將它們組成名為Projekt Berlin的一系列精彩藝術項目,帶來香港。創立於1960年的著名Wüttemberg Chamber Orchestra Heilbronn海布隆符騰堡室樂團將帶來三晚精彩演出。這一系列演出根源都出自德國作曲家J.S‭. ‬Bach在1747年所接受的普魯士國王提出的即興賦格曲挑戰,但會在三套曲目裏分別探索柏林在不同時期的豐富歷史;德國實驗性電影先鋒導演Walter Ruttmann的紀錄片《Berlin‭: ‬Symphony of a Great City》也將在大館放映。這部影片開創了زCity Symphony”這一紀錄片形式的先河,以電影記錄了20年代柏林一天的城市生活。這部黑白默片擁有自己的經典放映形式:實時伴奏。多年間,它在包括柏林在內的世界多地被放映,配合以不同樂團所演奏的不同樂曲,甚至還有電子音樂版本,影片的經典不言而喻。此次在大館,觀眾能夠欣賞到由鋼琴家Richard Siedhoff和雙簧管演奏家Mykyra Sierov伴奏的一場視聽盛宴;Projekt Berlin的豐富藝術項目自然也不缺柏林先鋒街頭藝術或偉大Bauhaus文化的身影。但這其中,不容忽視的還有當代著名德國女性藝術家Ute Lemper的現場演出。

紀錄片《Berlin: Symphony of A Great City》導演:Walter Ruttmann Source: Filmmuseum Berlin – Deutsche Kinemathek

紀錄片《Berlin: Symphony of A Great City》導演:Walter Ruttmann Source: Filmmuseum Berlin – Deutsche Kinemathek

Ute Lemper是一位全能型藝術家,也是當下舞台界璀璨特殊的存在。Lemper以舞者開始,而後嘗試更多不同類型的聲樂和劇場演出,並出演多部知名音樂劇,還參演電影。談到自己的豐富藝術歷程,她認為這是從業35年來的點滴積累,而非一日之功。「我的旅程中擁有眾多章節,」她說,「這是長期達成的,並不是平行發展而來的。」此次來到大館,Lemper將帶來一場與20至30年代柏林息息相關的演出。「那是一個激動人心卻也動蕩不安的年代。任何行業都帶有實驗性質,所有理念都充滿可能,藝術充斥着各種想法和意義。」她說。

Ute Lemper

Ute Lemper

在討論柏林的歷史時,Lemper再次使用「章節」一詞,來描繪它的多面性。Lemper自己在柏林居住多年,親身體會到這座城市的多元與變化。「柏林牆倒塌距今已經30幾年,我無法相信已經過了這麼久。」她說,「但就算是曾經被分割的柏林,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柏林。當然,它也歷經長期且痛苦的轉變過程,才成為今天的這幅面貌。」現在的柏林,吸引人的是它的藝術文化與生活方式。多層歷史對柏林來說既是自豪又是枷鎖。過去給柏林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但是這座城市審視過去、不斷接受變化和應對變化,並在這故事裏重生為更好的城市。它沒有沒有閉口不談的漠視,也沒有無病呻吟的憂愁。正是柏林這種對衝突和改變所抱有的開放觀望態度,造就了包括Lemper‭ ‬在內的德國藝術家骨子裏鮮明的德國味道。「在柏林,歷史自然照進現實。這一個偉大且靈感迸發的首都,充滿文化和藝術,卻也承載着往日的傷疤。這座城市從不會缺少曾經的痛苦記憶,它的昨天和明天被擺放在一起,並行發展。」Lemper分享,「柏林教給我一種強大的現實感,並影響我尋找自己的身份。藝術家需要有一種責任感,特別是德國藝術家。以藝術來探討這些話題需要責任感。比起浪漫藝術家,我更是一個找尋現實的表現主義者。」

在舞台上,Lemper的一舉一動都曼妙迷人,這不僅是一種個人魅力,也是她的職業素養。「舞台上的我當然要比生活中更加光采照人。我在私底下非常簡單和務實。」她說,溫柔的聲線娓娓道來德國式的嚴謹認真,「『舞台上的我』是我所創作的一種藝術形式。當我登台時,我便成為自己的藝術形態。我的形象擁有吸引力,但其中也充滿強大、自主、勇敢和自由的美麗。」Lemper精準拿捏和塑造每一個形象,看似毫不費力的優雅性感其實暗藏潛心鑽研的功底。而在這光鮮外表下,她的作品也有着引人深思的內涵。她的舞台藝術題材廣泛。她曾以自己的表演致敬詩人Charles Bukowski,回顧納粹大屠殺的陰暗歷史,和重現著名女演員Marlene Dietrich的往日光采。「我是一名舞台藝術家。我塑造自己的形體,以肢體反映音樂,身體也是一種樂器。」她說,「同時我也希望我的作品充滿意義。」將自己定義為表現主義的Lemper被人生中所有際遇影響。她不排斥任何一種情感,而是客觀從中學習。「靈魂的反射,生命的疑問,以及不可言說的感傷,都能帶給我靈感。」她說,「作為藝術家,悲傷與快樂同樣重要,我認為只有通過悲傷才能見到真實。但同時,我們也有愛。我也從自然,我的孩子,和愛中尋覓靈感。年齡的增長也給予我靈感,它代表接近真相和理解生命的奧秘,我從其中發現美。」從Lemper對於事業和人生的開放看法與嚴謹處事中,我們可以看到柏林、或德國以書寫歷史給自身文化所帶來的潛移默化的影響。

人文中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它們的體現之處可大可小,可能在人際交往中,也可能在世界簡史裏。雖說大多時候辯不出、也毋需爭論出黑白是非,但能夠理智、客觀、以未來着想地處理這些複雜微妙的情感真正是一種貫徹了責任心的強大能力。在德語中,「遺跡」分為兩種。Denkmal意為歷史遺跡,通常代指那些我們通過紀念而賦予我們正向影響的豐碑;而Malnmal則意為警示遺跡,保存它們是為了警告未來的人們不要重蹈覆轍。由此便可見德國對於歷史的開放、客觀,和透徹。這樣基調下的柏林為藝術創作帶來無限可能性,也為城市發展打開了一扇直通未來的大門。在柏林,我們擁有歷史和記憶。

Photo by Brigitte Dum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