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le TV+ 劇集《Pachinko》(彈珠人生) 改編自美籍韓裔作家李玟真的同名暢銷小說,講述從 1910 年代至 1980 年代主角「善慈」一家四代波瀾壯闊的移民故事,製作考究宏大橫跨韓、日、美三國,自播出以來贏得出色的口碑,而第二季則於今年 8 至 10 月上線。在片中飾演老年版善慈的尹汝貞說,原著小說令她印象非常深刻、大受感動。當得知小說會被改編成劇集全球播放時,她視「善慈」為她非拍不可的角色,「這個角色令我想起我的母親和祖母的故事,而我覺得我可以演好這個角色,這是在我的血液之中。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意義重大的角色。」

THE WEIGHT OF HER STORY
尹汝貞在 1947 年生於北韓開城一個富裕家庭,4 歲時韓戰爆發,舉家逃到首爾避難;10 歲時父親去世,家境雪上加霜,全靠任職教師的母親支撐全家。因此從善慈身上,她彷彿可以看到母親堅忍的身姿,還有眾多在歷史洪流之下掙扎求生的韓國女性,「經歷過日治時期、韓戰,為了生 存,女人需要非常強大的力量,她們必須忍受貧窮等等各種各樣情況。」她強調說,「女人總是比男人承受更多的痛苦。我不確定香港的情況,但在韓國,女人要承受一切的痛苦,要面對許多苦難。」在故事中,善慈的丈夫因義入獄、重病離世,遺下她和兩個年幼的兒子,但她不惜一切、力盡所能給兒子最好的生活,這些情節令尹汝貞格外感同身受,「約 40 年前,我離婚了。」

1971 年,年僅 24 歲的尹汝貞當上韓國青龍獎影后,成為全國家傳戶曉的實力派影星。在演藝事業全盛時期,她毅然隨丈夫、歌手趙英男移民美國,引退息影。後來,趙英男出軌,尹汝貞斷然決定結束婚姻關係,獨力撫養兩子,選擇返回韓國演藝圈,她說: 「為了養活我兩個兒子,我必須工作。」可是因當時社會對離婚女性的偏見,她的演藝形象大受打擊。「韓國對於離婚非常保守,儘管沒有明文規定,但我離婚之後,人們認為我不應該出現在電視上,情況就是如此。當我 21、22 歲的時候,我已經很有名氣了, 但離婚後我名聲盡毀,我不得不重新開始。」戲約寥寥無幾的她,甘願放下影后身段,從小角色做起。

NEW CHALLENGES
回想起過往跨過的種種難關,她說:「身為一個單親母親,我需要支付兩個兒子的學費,他們的學費就是我的動力。」隨着兒子長大成人,她得以放下重擔以另一個心態來當演員。「最令人高興的是,大約在我 65 歲之後,我覺得既然我已付清所有學費,他們也獨立了,於是我承諾自己,好吧,我很奢侈的,我可以掌管我的生活,如果我願意、我喜歡演戲,我就會做去演。」尹汝貞從容地說:「現在我擁有選擇的自由。」談到近年挑選合作對象的原則,她說自己最看重的是對方的個性、態度,「擁有一顆善良的心,這非常重要。當導演擁有一顆善良的心,而他需要我的幫助參與項目,我會很高興跟他們合作。」70 多歲的她仍打算未停下腳步,「我喜歡挑戰不同角色,並嘗試不一樣的表演方式。」

我是一個生還者(survivor), 生存下去就是我的力量。

Youn Yuh-jung

對於演戲經驗豐富的尹汝貞來說,參與《Pachinko》這齣跨國製作、規模龐大的劇集,過程一點也不輕鬆;片中大量日文對白,令原本對日文一竅不通的她吃了不少苦頭。要在 70 高 齡學習一門陌生的語言,更要在鏡頭前毫無破綻地倒背如流,她可謂下盡苦功,「我要記住所有的(日文)發音,再加上我 所理解韓文意思和我的感受。」她憶述,語言指導起初曾建議她在拍攝時戴上耳機,以便跟着即時指導來讀日文對白,但她表明拒絕,「我是一個老派演員,我不能那樣做。當她在我耳邊說話會令我分心,我必須要集中那場戲之中。所以我一定要記住所有台詞。」她搖頭說:「那很可怕!」

此外,身處外地、面對陌生的劇組,也令她感到困惑不安,她可以做的,就是專心做好自己,「我是一個專業演員,所以我只專注於導演的指示,我只跟我的對手 Solomon (善慈的孫子) 或 Mozasu (善慈的二子)交談。」她坦言,「我在拍攝的時候非常緊張,我並不享受其中。」直到煞科一刻,她才鬆一口氣。「拍攝時我並不確定到底發生了甚麼,他們用非常不同的手法改篇李玟真的小說。」看完第一季之後,她才深深折服於團隊改篇故事的能力,並且充滿信心地投入第二季拍攝,「我很自豪成為這個劇集的一份子。」

尹汝貞以《Minari》獲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 Photo©Todd Wawrychuk/A.M.P.A.S. via Getty Images

尹汝貞以《Minari》獲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 Photo©Todd Wawrychuk/A.M.P.A.S. via Getty Images

UNWAVERING DEDICATION
尹汝貞精湛的演技,並不受角色比重及年紀增長而受限,反而開拓出「母親」、「婆婆」的新戲路。作為韓國唯一的奧斯卡得獎演員,尹汝貞無疑是一眾渴望進軍國際影壇的演員奮鬥目標。但是她留意到,這些演員最擔心的往往是英文水平,嘗試透過苦練英文爭取更多對白和演出機會,她直言這種心態近乎「病態」。她認為年輕演員不必盲目追求完美標準的英文,「我想提醒他們,重點不是英文。我這樣的英文水平也能接到角色—所以要去專注演技,去累積大量的經驗。」

隨着訪問接近尾聲,這位深受後輩敬重的「尹老師」說她馬上就會轉換角色,變成「一個勤奮的學生」,說的是她的健身教練快到了。「如果想專注於角色,你必須十分健康。所以我在 65 歲以後,我開始健身;只要我在韓國,每周都有鍛鍊兩次或三次,這對我十分重要。」她的敬業和自律,實在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