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時間之旅穿越不同世代、橫跨不同風格,是標誌在意外封城禁令下整個時裝界高低起伏的難忘時裝表演。若要說出能夠代表時裝界轉捩點的重要時刻,那就是在這個出乎意料的動盪時期,於3月3日舉辦的 Louis Vuitton「時代碰撞」系列時裝表演。回想 Tableau Vivant(活畫像)徐徐在記者及賓客觀眾眼前呈現,超過200位演員身穿千變萬化的歷史服裝(15世紀至 1950 年代)華麗登場。驟眼看來就如數碼影像,但其實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演出。合唱團聲勢浩大,由先後贏得四次奧斯卡獎的意大利服裝設計師 Milena Canonero 負責。另一方面,則呈現 Nicolas Ghesquière 的設計系列。數小時後,意大利封城,歐洲其他地方跟隨其後。
時裝界嘗試謹慎地重啟活動之際,《VOGUE》已透過虛擬方式匯集封城期內彼此從未會面或對話的表演主角,就如 Ghesquière 的情況一樣。現在讓我們回顧情況,並展望未來。
當今世代,這個業界已在經歷變革。大家反覆強調,時裝界必須負上環保、道德及人道責任。
Nicolas Ghesquière
《VOGUE》:「時代碰撞」時裝表演的靈感來源是甚麼?這段時間之旅是如何展開的?
Ghesquière:起初,我希望貫通不同時代,在同一空間呈現台上,締造時代交錯的氛圍,貫穿古今未來。合唱團及 Milena 指導下的所有角色體現見證時裝的歷史,而在我腦海中其代表現在的系列。觀眾代表未來,也就是屬於男性的那個階段。就這一次,我想將富有 Louis Vuitton 時裝表演典型特色的演出意念,推動成為人性而非技術或科技表演。我在多月之前已經構想這個場景,而疫情只是進一步加以凸顯箇中設計。我從未想過這場時裝表演是全球整季的最後一場,亦可能是最後一場同類時裝表演。期望我們將能再次自由發揮,創作更多盛大的時裝表演。與此同時,我們必須蛻變煥新。
《VOGUE》:這場時裝表演展現超過200套不同服裝,突破平常最多以 50 套服裝為限的時裝表演慣例。如何做到呢?
Canonero:安排200套服裝對我及我的團隊而言不是特別多,雖然也要特別方式、時間及足夠服裝才能成就理想結果。在巴黎綵排前三星期,就已開始作出安排。我們需要兩倍的服裝,才足以創製最終作品。在助手同心協力下,我們精挑細選來自不同時期而不僅限於歐洲的多元服裝。安排200人的打扮,營造整體造型,包括服裝以至髮型及化妝,過程令人非常享受。相比拍齣電影,既要安排演員又要處理臨時演員,總算輕鬆得多。有時,單一程序就牽涉數百人!我記得曾有兩場戲共要安排5,000位臨時演員,還要持續數天……採用群眾作為場景分外複雜累人,尤其是有數千名群眾,即使現今能以數碼科技輔助部分建構也絕不簡單。我們總是希望這些場景不會被剪掉。很可惜,通常都不能如願以償。
《VOGUE》:這場 Louis Vuitton 時裝表演,與你負責的其他合作項目有甚麼分別?
Canonero:這就如一場戲劇體驗,既無佈景亦無特定角色,我能夠充分自由發揮。演員會出現眼前,而我要透過服裝賦予改造,體現他們的真我本色。我很喜歡塑造這種改變。與此同時,我為 Nicolas 拍照。另外,我當然還要與知名劇場總監 Francisco Negrin 即場合作。Nicolas選他負責指導整場 Tableau Vivant,決定合唱團的位置,妥為安排各種膚色人種及時代的分配佈局。我非常享受能夠協力打造 Nicolas 的創意概念。期望我們能夠快將會面,邁向另一場歷險之旅。
《VOGUE》:你如何度過隔離時期?
Canonero:我在時裝表演後返回羅馬,數日後就要封鎖隔離。有賴 Skype、WhatsApp 及其他科技,我們能與Loris Lai 繼續遙距合作以監導 Tableau Vivant 的紀錄片,亦能與出色剪接師 Claudio Cutry 無間遙距聯繫。我們合力製作下,為 Louis Vuitton 帶來 8 分鐘簡短版本的《This Side of the Tableau》。Cutry 則剪接成50分鐘的版本。很高興能夠再次看到後台工作、設立及執行。新科技令你與親友及世界各地維持緊密連繫。當然,我的工作是放慢下來,但創意永不中止。
Ghesquière:時裝表演結束後,我就離開加州以着手於度假系列、Met Gala 及 Emma Stone 的婚禮,但全都取消了。當我返回法國,要在自己的鄉間別墅封鎖隔離。對此我從來不太享受,但在這特殊情況下於別墅度過數月對我來說也是美好體驗,因為能與摯愛好好相處。可惜自4月第三個星期開始,就必須返回工作室重新投入工作。我希望我們不會重返「過去」,但人總是有種惰性……
《VOGUE》:你希望改變甚麼?
Canonero:我期望這場災難能夠帶來一些裨益。只要同心協力,就能推動積極改變。但能否令人性變得更加美好呢?我就深感存疑,縱然我相信那個有關蜂鳥帶來團結力量的非洲傳說。故事中,森林大火令所有生物都趕緊逃離,而有隻小蜂鳥則嘗試滅火。其他動物嘲笑蜂鳥:「你覺得單靠一人之力能夠成功滅火嗎?」蜂鳥回應:「我會盡自己的責任。」最終那些理解蜂鳥的動物隨之而行,跟蜂鳥一起救火。
Ghesquière:其實希望改變的有很多!停下來後,會有更多時間思考某些項目,那就顯示出在緊急情況下工作效率確實不高。我希望能有更多時間力求完美。然而,當今世代,這個業界已在經歷變革。大家反覆強調,時裝界必須負上環保、道德及人道責任。目前沒有選擇餘地。疫情強迫我們減慢腳步,但亦有助提升
意識。
《VOGUE》:你對時光流逝有甚麼看法?
Canonero:很遺憾地,時光瞬間即逝,速度越來
越快。
Ghesquière:工作令我的時間觀念變得不再一樣。30年來,我一直就像參與馬拉松般進行一場永不終止的賽事,總要提早準備兩季的時裝表演。我太熟悉這個節奏,有時會變得不耐煩,這與我的私人生活完全不符。
我必須小心謹慎,尤其是因當有機會抽點時間探索事物時,我會感到欣悅不已。
《VOGUE》:很多藝術總監近來都在批評時裝界的節奏及時裝表演的頻率……你們有甚麼想法?
Ghesquière:我們從事創作,要面對一個在過去15年內變化很大的問題。產品研究與產品送抵門市之間的相距時間減少,而門市必須時刻滿載令人驚艷的卓絕產品。然而,頻密舉辦的活動尤其導致莫大壓力,因而非常影響系列創作。幸好 Louis Vuitton 沒有這個問題,這也是能夠維持有效經濟模式的另一個原因。
《VOGUE》:電影界亦已加速步伐。
Canonero:在某些層面,隨着數碼科技帶來不少改變,速度加快得前所未有。然而,電影界的加快速度不及時裝界。時裝界追求即時答案,且更加商業化,問題難以紓解。
《VOGUE》:當代時裝有否為你們帶來啟發?
Canonero:有時我會在網上欣賞時裝表演。但最能觸動我的,是《VOGUE》等雜誌的時裝照片。當背後有著強烈主題而且照片出眾,就能為我帶來啟發。
《VOGUE》:歷史如何激發想像力?
Ghesquière:這有點像魔術一般。有了歷史,我們才能繼續前行,但同時無人能夠就此告知我們。我們不可改變歷史,但可按自己所想自由演繹。時裝歷史開拓各種可能,啟發多元行動。這些時空之旅已曾在我的 Balenciaga 時裝系列體現,而現在透過 Louis Vuitton 取得更大迴響。
這就如一場戲劇體驗……而我要透過服裝賦予改造,體現他們的真我本色。
Milena Canonero
《VOGUE》:有任何造型師為你們帶來豐富啟發嗎?
Ghesquière:對於三宅一生的豐富作品,以及 Azzedine Alaîa 和 Jean-Paul Gaultier 的才華,我深感著迷。還有些比較鮮為人知的人才,例如 Geoffrey Beene。他追隨 Cristobal Balenciaga,是令我特別有共鳴的時裝設計師。若說比較近期的,那就是 Helmut Lang。雖然他的職業生涯頗短,但已在他的世代留下深刻印記。
《VOGUE》:總括而言,「時代碰撞」完美糅合你的風格!
Ghesquière:對,但我不想把事情弄糟。我喜歡重溫我模範榜樣的作品,並將其帶到現今世代。這絕不容易,因為你可能會錯失重點。我們不是要解釋說明,而是要把握時機。這是我們工作中的最大挑戰。
《VOGUE》:這個時間觀會導致數碼時裝表演的興起嗎?你有考慮這種模式嗎?
Ghesquière:我們七年以來一直在想,每場時裝表演都在考慮這點。無數人都會收看現場轉播,還有更多人會欣賞時裝表演後為時裝店製作的視頻片段。
Milena 的工作卓越非凡、精巧細膩,因此在屏幕圖庫展現各幅圖片是個好主意。有賴數碼科技,我們能夠更進一步呈現「時空衝擊」。時裝表演觀眾包括記者、客戶及買家,他們大部分都非常挑剔、難以取悅。他們可影響時裝呈現的成敗,因此我很重視他們的意見。數碼科技非常重要,但數碼表演不能取代真實時裝表演,反之亦然。兩者均不可或缺,而又相輔相成。
《VOGUE》:新科技亦已改變服裝設計師的工作嗎?
Canonero:為了加快工作,並使設計更加真實,我既會使用 Photoshop 亦會繪畫,但這是一把雙刃劍。有些人亦可這樣做,而影響創作圖像期間發揮的創意。
《VOGUE》:是否可透過影片推出時裝系列?
Ghesquière:這是我們在封城期間的做法,不知怎地效果不錯。我已要求工作室內的每位設計師重新聚焦於重點項目,並給我數項最適合的提案,而非八個不同的選擇。我們透過 Zoom 創作精確細膩的小型系列,其會在七月初推出。不是度假系列,但仍是展開季度的美好之始。其後,當進入排練階段,就要實際東西:布料及針線。
《VOGUE》:我們會對網上購買衣飾興趣較小嗎?
Ghesquière:我認為的確如此,尤其是運動服裝。它們穿著起來較為簡單方便,不用擔心是否耐穿。與此同時,我發覺一些非常成熟的經典網站正在取得莫大成功。我在 Balenciaga 時期的某些創作通常都在網上出售,很快就會賣光。這令我覺得有些買家非常喜歡這類模式,並願意大花金錢。
《VOGUE》:你對時裝界的未來有何看法?
Ghesquière:有很多問題尚未解決,包括環境、生產、供應……我認為我們要著重更高品質,從而減少浪費、消耗更少。
因此,時裝界要拓展產品發展空間,讓消費者明確堅信所買的產品經久耐用。近來的業務停頓,突出了在這個變化不斷的世代,發展奢華產品的周轉時間無可避免地份外漫長。我喜歡保留這個創作層面,希望得以延長而非縮減。我認為這個時段最終會令所有藝術作品都得到強化。
Editor
Frederic Martin-BernardCredit
Portrait: Annie Pow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