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CEO願意和我打交道。」
一個時裝設計師的成長,往往比成功來得更難。尤其是那些事業幾度起落的名師,名成利就過後如何進步進化,如何不變成過氣?對於擁有令人艷羨的履歷表的 Stefano Pilati 就更難—— 經歷在 Prada、Yves Saint Laurent 、 Ermenegildo Zegna 擔任要職之後,於2017年創辦了 Random Identities,以「介乎於男裝與女裝」之間的地帶為核心風格——聽上去老掉牙的 genderless,在他手中有了摩登而偏鋒的演繹——以柏林夜生活為靈感,帶來色慾暗竄的服飾。一方面與過去大方得體的浪漫主義告別,另一方面卻處處見其別致的細節處理,不改 timeless wardrobe 本色。
隨 Tom Ford 離任 Yves Saint Laurent,2004年開始 Stefano Pilati 以優雅無比的手法重塑聖羅蘭的終極巴黎風情,更獲美國《VOGUE》選為“The Magnificent Seven”七大師之一,與 Miuccia Prada 和 Nicolas Ghesquière 等名宿齊名。2012年轉戰到 Ermenegildo Zegna 的 Pilati,為這個意國傳統西服品牌掀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革命。糅合高級訂製服的手工與跳脫年輕的運動氣息,迎來了業界高度讚譽,卻傳聞因改革過於翻天覆地使品牌高層有感 Pilati 的方向與 Zegna 的核心漸行漸遠,最終逼使他離開。提及這事,Pilati 直言︰「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工作。我不能為別人工作。我年輕的時候可以,但時尚幫我打開了視野,創造和發展了我的個性。也因為這個原因,沒有 CEO 願意和我打交道。如今我很喜歡我自己,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身份政治不必要地成為了一種營銷媒介。」
看 Random Identities 的演繹人物,就明白其獨特之處以及 Pilati 對品牌的願景—— Kate Moss 的不斷進化打破90年代的美學標準,就像Pilati今天的突破,Random Identities 的構成是歸於他「對時尚的熱愛;對新生代的敬佩;對時代的歸屬感和演繹時代的樂趣。」
2010年代初他與男友 Christian Schoonis 從巴黎搬到柏林,從此深遠地影響了他的美學。「此前我不去夜店。在柏林的享樂主義生活遇上了很多年輕人,與這些 nightclub kids 聊天,聆聽他們的需要,覺得他們教了我很多。」Malcolm McLaren 曾經跟 Pilati 說:「沒有節拍就沒有時尚。」夜生活的體驗讓 Pilati 在擅長的剪裁上多了好色的 (lasciviousness) 的維度(褲子後幅帶有拉鏈位,你猜是甚麼意思?),讓他有了新的方法處理「無性別」這主題。Random Identities 不是男裝亦非女裝,undefine 行業的二元歸納;儘管在時裝店它被歸類為男裝,but who cares?它已成惡名昭彰的東柏林夜店的型人身份代碼。
談到現今時裝是否已經失去了它的賦權(empowering)性質?身份政治又是否淪為了一種營銷手段?仍然相信時裝是一種賦權的工具的 Pilati,點出問題重點︰「我覺得(身份政治之於)時裝,不必要地成為了一種營銷媒介。時尚應該積極、簡單地參與到我們的社會中,它應該『積極』而不是『激進』。它應延續着比時裝本身更重要的議題。因此,我的創作是為了回應『我們走向何方』,以及為甚麼某一種打扮可以賦予時代歸屬感,避免轉向懷舊或空想的廢話 。」
「時尚是可以喧囂的,chic 是寂靜的。」
有人認為街頭風格改變了今天的時尚,作為一個以:“chic”為核心語言的設計師,Pilati是否認為這個概念在今天還有價值?「『想在大街上被人注意,就必須要喧囂。』——在我個人經驗中,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但在我一生中,不管是在街上還是在其他地方,都能被人注意到。我的時裝體現了一種簡單的態度,就是用適合自己的服裝來詮釋自己的個性。如果我相信chic是不存在也不賣座,我就不會做我在做的東西。當我不用把設計大力向大家推銷、而卻被人們發現甚至欣賞時,我很高興。時尚是可以喧囂的,chic是寂靜的;它存在時裝之中,卻承擔着時尚和個性的終極表現。」
「我減少了樣版和設計原型的數量,我在受規範的工廠生產。我在工作環境中實行簡單而有效的道德工序。」可持續發展已經成為時尚行業的關鍵因素,Pilati 一貫地實事求是,不齒有姿勢無實際的歪風︰「每個人,如果有良知,就算不能直接為解決這些問題作出貢獻,都不應該在一個明顯的問題雪上加霜。在行業內的任何貢獻都應該是合理的,不應該僅僅是為了獲得受眾和社會的關注。」
「如果你想讓別人看到你的品牌,網絡社交平台是一個快速傳播品牌價值觀的媒介;它透明、有誠信、而且快速。」沒有龐大的營銷和傳播預算以至營銷部門做後盾,Random Identities 通過 Instagram 直接面向受眾,Pilati 在社交媒體上展現了行內人一直傳頌、但大眾難得一見的魅力,深諳新一代的網絡溝通,用心把顧客上載的自拍轉載並逐一感謝,了解受眾需要外,更建立更真誠的歸屬感︰「我喜歡把自己當做最差的批評者,這樣一旦我對自己的選擇有了自信,就可以準備好接受別人的批評。話雖如此,但我更樂於傾聽顧客的意見。」
「衣服的多變性是我設計的內在層次。」
比品牌名字更「隨意」的還有發佈模式——在2018年末在加拿大滿地可時尚電商 SSense 總部辦公室舉行了第一次時裝展後,就來到2020年1月佛羅倫斯舉行 Pitti Uomo 作為特邀客席品牌的第二個表演。遠離越來越急速的日程,卻更能帶來焦點。在天橋上,我們可以看到不同體形,不同年齡,不同種族的模特兒,不論男女都穿上水晶鏈胸罩和內褲(可以穿在恤衫和西褲外)、高跟靴子、連身短褲、露肩毛衣……不是陳腔濫調變裝皇后式的五彩繽紛,亦非極簡主義窗明几淨的無性別。它以 Pilati 數十年來的經典服飾收藏為經,以柏林式青年酷兒性感為緯,編織出一種優雅而大膽的新種風格。
然而,Pilati 不認為政治正確的「主義」能啟發他創作,因為在他的生活中本就接受了它的重要性︰「衣服的多變性是我設計的內在層次。Random Identities 是我要定義自己非給自己打上烙印的目標回應——有了欣賞,它就可以繼續發展和自我創造。」採菊東柏林,悠然自得的 Stefano Pilati 不必見南山。幸好五十知天命後的他並沒有離群索居,沒有大靠山也就沒有束縛,為青春小鳥提供價位平易近人且能展現自我的時裝,功德無限。
Photographer: Nikolai von Bismarck
Stylist: Kate Phelan
Makeup Artist: Lynsey Alexander
Manicurist: Lorraine Griffin
Set Design: Aimee Brigg, George Lewin
Editor
Anders Christian Madsen, Christopher L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