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的康城影展,除了明星超模們,還有一個人也會十分繁忙,他就是Saint Laurent的創意總監Anthony Vaccarello。Anthony在去年打造了首個由奢侈品牌創辦的電影製作公司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作為Saint Laurent旗下比較年輕的新部門,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專門製作大師級電影影片,他們在今年一共有三部影片參與康城影展,分別是David Cronenberg的《The Shrouds》、Paolo Sorrentino的《Parthenope》和Jacques Audiard的《Emilia Per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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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城影展開幕前夕,我們與Vaccarello進行了一次對話。他是一名當之無愧的電影發燒友,但他也知道,要經營一個久負盛名的時尚品牌,如果想創造出一些有影響力的舉措,將時尚和電影這兩個法國人最為癡迷的文化結合起來最好不過。而為電影人提供資金支持,讓他們拍自己真正想拍的電影,是最好的方法。
Saint Laurent為這三部電影都提供了服裝,但你不會感受到任何的商業推廣,無論是產品置入,還是衍生的膠囊系列。在這一點上,Vaccarello是一位精明的設計師,他深知創意和商業有時必須攜手並進。
Vogue: 在我們開始聊你創立的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之前,我想和你先聊聊你鍾意的電影和導演,為什麼喜歡他們?
Anthony Vaccarello: 電影一直是我非常喜歡的東西。我出生在比利時,可能不算是什麼有趣的國度,所以電影就成了我探索世界的渠道,可以讓我看到和我所生活的世界不一樣的一面,或者說,可以讓我有一個可以做夢的世外桃源。在我進入La Cambre(在Brussels的一所著名時尚院校)之前,我就已經欣賞過 Pier Paolo Pasolini、Rainer Werner Fassbinder等大師的作品,我並不是他們所有作品的粉絲,但我非常喜歡他們那些奇特的電影作品。
你提到Fassbinder和Pasolini,這兩位導演的作品都具有視覺上的美感,只是表現手法不一樣,當然也許用「美」這個詞語並不恰當,更像是「引人注目」。
對,也是美的一種,一種髒亂的美學。
你最喜歡他們的哪些作品?
Pasolini的話,我喜歡《索多瑪 120天 Salò》、《定理 Theorem》,尤其是《Salò》,感觸頗深。
我還一直沒有勇氣去看這部電影,我感覺可能看起來不是那麼舒適。
感受會特別強烈,因為和我們今天發生的一切又如此相近。然後Fassbinder的作品,我全部都喜歡,比如《霧港水手 Querelle》、《柏特娜的苦淚 The Bitter Tears of Petra von Kant》等等。
《The Bitter Tears of Petra von Kant》真的很棒,電影主角也是一個時裝設計師,對吧?
是的!我很喜歡。
我覺得說設計師被電影影響這種論調有點老套,有些人可能會說:「喔,我設計這個系列是受哪些哪些電影戲服的影響」,但我很想知道,當你設計的時候,電影是否在你的腦海中佔有一席之地?也許是一種逃離現實的感覺,也許是某個角色的概念?因為當我看你的設計是,我看到和感受到總是一個角色,而不是一個系列的視覺靈感。
當我看我很喜歡的電影的時候,我不會去設想一整個造型,而是非常具體的服裝,比如《青樓紅杏 Belle de Jour》,吸引人的永遠是融入故事中的人物。你問的是這個嗎?
差不多哈哈,但我更想知道,電影是否在任何方面激發了你的創作過程?
Saint Laurent一直就是受電影啟發的品牌,但我覺得讓品牌深入電影製片,而不只是停留在戲服上,會更有趣。
創始人Saint Laurent自己也曾設計過很多電影戲服,比如《青樓紅杏 Belle de Jour》。
《青樓紅杏 Belle de Jour》、《愛之傷痕 La Chamade》,Saint Laurent還為戲院設計過衣服,但不是我喜歡做的事,而且他以前也從未嘗試過製作電影。
我知道你和Catherine Deneuve是好朋友,你有和她聊過進軍電影這個事情嗎?
當然,她的態度是這樣的,「這很勇敢,對電影行業來說也是好事。」我知道有些法國製片人對時裝公司製作電影這個想法不太感興趣,但他們只是不習慣而已,改變規則本身就很酷。
和我也分享一下你創辦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這個過程吧。
當我剛開始在Saint Laurent工作的時候,我一直希望自己的設計能夠由大師掌鏡拍攝,比如Saint Laurent自己的系列就曾和Helmut Newton合作。早期,我也會和王家衛或者Brett Easton合作拍攝一些相關的小電影。我其實一直都想讓Saint Laurent和這些最好的攝影師聯繫在一起。因此,我們就這樣開始了,從一個四五分鐘的電影短片開始。
後來我遇到了Gaspar Noé,我們的關係也非常好。我們開始拍攝一些電影片段,然後我們合作了第一部短片(《Lux Aeterna》,又名《Self 04》,由Béatrice Dalle和Charlotte Gainsbourg等人主演),該片曾入圍了2019年的康城影展。回想起我在Saint Laurent的職業生涯,這是我最美好的一段回憶,而且這部電影還被選在晚上10點放映。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很喜歡和媽媽一起去康城影展看10點檔或者午夜放映單元,那些比較有爭議但非常有趣的電影,我很感興趣,比如David Cronenberg的《慾望號快車 Crash》。
和Gaspar、Béatrice一起的時光對我意義很大,我開始考慮和那些我曾十分崇拜的電影人合作,比如從Pedro Almodóvar開始,他對我來說就像教父一樣。合作非常順利,我們就像,那不如讓這個夢想變成現實吧。
你可以再分享一些為甚麼非要和那些導演合作嗎?
從一開始,我們就致力幫助電影製作人來製作他們的電影,因為如今的電影在預算上越來越少,這樣讓他們更難拍攝想要的作品,以至於到最後他們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目標。我(在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的職責就是挑選這些電影製作人。
(當我們在一起工作時)他們會分享他們想做的事情和劇本,我們也會一起討論選角。我非常尊重他們的工作,我覺得我說「你錯了」是不恰當的,和我們合作的導演都是各自領域的大師。
對我們來說,這也為我們提供了新的交流方式。在拍攝這些影片時,Saint Laurent的名字將會永遠留存。因為在廣告牌上的名字,一個月後可能人們就會忘記,但在電影中的名字,20年後,Saint Laurent也將繼續在那裏。
Saint Laurent本人就是時尚界的大師,不管是他的為人,還是他的設計理念,這與我們對Jacques Audiard、Cronenberg和Jim Jarmusch的看法如出一轍。我認為時裝和電影有非常多相似之處,它們都有創意和商業兩個方面的考量,不同的設計師或者導演也會優先考慮其中一個方面。關於你的上一個系列,我記得你在後台對我說過,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需要由商業來驅動。
有時候能夠自由地談論藝術和美,而不是以金錢和盈利為目的,是件好事。
你還提到你是Almodóvar的長期影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我們是在洛杉磯的Sunset Marquis酒店認識的,我當時壓力非常大,因為有時候你會以為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一樣,非常熱心,但他們其實不完全是。Almodóvar的電影風格顯得非常歇斯底里、色彩斑斕,但他又非常符合你的期待。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如果你喜歡他的電影,你就會喜歡他。
你是否會和正在製作電影的導演保持聯繫,詢問進展如何?
這得看我和他們的關係,如果是Pedro或者Jim,我絕對會。
我還想請你談談Almodóvar的服裝設計,這個過程是怎樣的?
有趣的是,我們看慣了黑白色的西部片,但當Pedro找到一部像《崗山最後列車 Last Train from Gun Hill》這樣的電影作為靈感參考時,他的色彩又非常強累。有一場和Pedro Pascal的戲,Almodóvar想要亮綠色的外套,我就想這會不會有些奇怪,但沒關係,因為這是Almodóvar。
他會把控每一個視覺上的細節,他希望電影真的就是一部西部片,沒有任何現代元素,服裝也都在跳蚤市場找。我剛到Saint Laurent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所以我們用我做的第一份檔案來設計。我們和其他電影製作人也是這麼做的,翻閱過往檔案。我在Saint Laurent已經工作八年了,我做過的所有系列都有大量的衣服可以豐富我的檔案庫。
你在2023年時曾與Almodóvar一起參加了康城影展,今年你們又有三部電影入圍,這三部電影和電影導演都風格迥異,電影製作人的名氣對你來說是否重要呢?
從一開始,我們就必須考慮到長期的製作工作。老實說,這是一筆大預算,因此與懂得如何製作電影、且我欣賞和尊重的人合作起來會更佳容易。但我希望今後能將我們的工作擴展到年輕導演身上。
這是一個有趣的時代,Amazon和蘋果公司現在反而成了我們最大的製片商,你可以從Met Gala這樣的活動中看到流行文化是如何為服裝學院帶來資金支持的。
沒錯。電影製作人剛開始聽到這個計畫時,會非常緊張,但隨後就明白了,因為我們並不會真的把一款手袋放在電影的開場,或者讓演員在電影裏說品牌的名字。我不希望Saint Laurent的名字被這樣濫用,我不會製作關於時尚的電影,也不會利用一部電影來為品牌推廣。
我注意到你從未以任何你們製作電影的契機來推出任何所謂的膠囊系列。
是這樣的,我們從來沒有在任何電影中推出過任何Saint Laurent T恤。
我知道你也是David Cronenberg的影迷,《The Shrouds》這部電影聽說十分恐怖,是這樣嗎?
是啊,這部電影看起來很奇怪,但也非常有他的風格,他的電影總是有那種奇怪的科技和人類相融合的怪異感。但我喜歡這種風格,處理方式不同,你看到的東西就會不一樣。
那是什麼讓你喜歡上Sorrentino和Audiard這兩位導演的呢?
Jacques是法國最好的獨立製片人之一,我很喜歡他和Tahar Rahim合作的《預言者 Un prophète》和Romain Duris合作的《我心遺忘的節奏 De battre mon cœur s’est arrêté》,(他的電影)總是非常現代和個性化。《Emilia Perez》這部電影的表現手法則更加新穎,和他過去的作品截然不同,但同時,當我看這部影片時,你可以清楚地看出這是他的作品。這絕不是陳詞濫調。
Paolo Sorrentino也是如此,對我來說,這就像是與一位新的Fellini合作。我喜歡劇本的詩意,看似輕鬆愜意,但那只是表面。字裏行間裏其實蘊含著更加深刻的東西。這是一部非常感性的電影,也可能是他迄今為止最感性的作品。
還有誰你特別想合作的嗎?
我最想合作的人還有Martin Scorsese,我是在奧斯卡頒獎禮派對上認識他的,他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對我來說,他是大師中的大師,我很想和他合作。當然還有Francis Ford Coppola。
最後,我還想知道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電影字幕上時,是什麼感覺?
在康城影展期間,我坐在Pedro旁邊,老實說,當看到我的名字時,我非常激動。影片的畫面用了超級粗體和紅色,當我看到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時,我的心情非常激動,甚至有一點想哭。
原文出自:《Vogue》美國版
Editor
MARK HOLG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