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兒》服裝必需嚴格符合歷史元素
不論是對於歷史細節的關注和製作的巨大規模，這都稱得上是一部超現實且誘人的重塑作品。改編自William S. Burroughs的半自傳小說，作品描繪了1950年代墨西哥城的同性戀外籍人士因毒品而引發的鬧劇，單單是這個切入點就令人感到艱鉅。不僅如此，以在Loewe和JW Anderson的時尚設計工作而聞名的Jonathan Anderson，將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負責數百套服裝，而這些服裝必須都需要符合嚴格的歷史元素。因此，他決定給自己設定一個新的挑戰，那就是確保每一件衣服都真實地回溯到電影所設定的年代，同時因為從美國運來的剩餘衣物經常被運往那裡，他希望能真的在墨西哥找到適合物資。
Luca Guadagnino and Jonathan Anderson on the set of Queer. Photo: Yannis Drakoulidis
對於整個項目，Anderson的說法是：「我想要一段與 《挑戰者 Challengers》 不同的創意旅程，因為那部電影根植於我成長的年代，所以對我來說更容易掌握。與此同時，我想要一些讓我在過程中學習這個時代的東西。」電影 Daniel Craig 和 Drew Starkey 的性愛場面中，你不會看到平角內褲被拉下來，而是看到側面的領帶和按扣被慢慢解開。當中最令人滿意的是現代感的元素一直存在 —— Anderson 將其歸因於1950年代，當時美國零售業的繁榮讓歐洲風量身定制服裝可以在貨架直接購買，誕生男性的現代衣櫥。
《酷兒》服裝跟隨角色轉變
令人驚艷的整體效果必需歸功於服裝上，可以說是今年最非凡的服裝成就之一。Daniel Craig 穿著的那套難忘的奶油色亞麻西裝，隨著他的角色在對酒精、毒品和 Drew Starkey 的退伍海軍軍官的情感上沉淪，變得皺巴巴並帶有黃褐色的汗漬；Starkey 穿著的清新、薄如蝉翼的針織衫和輕薄的襯衫，他似乎總是漂浮在 Craig 的掌握之外。「設計中確實有考慮心理元素」，但 Anderson需要幫助建立那個歷史背景，這樣才可以隨意改動。
這次，Anderson也出現在 《The Run-Through》節目中，討論他在電影中的工作，他大方談論他作為服裝設計師的旅程，不單是他在電影和時尚工作之間建立的連結，至為甚麼學習放手終於成為他能享受的事情。
Vogue: Jonathan你好，你還好嗎？很高興我今天在洛杉磯與你見面。
Jonathan Anderson: 你好。我們在洛杉磯。我們昨晚舉行了首映，今天在做宣傳。
Vogue: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時間來做這個項目——以及為此進行宣傳——還有你其他兩份工作。
Jonathan Anderson: 目前我們稍微空閒一些，在這裡（洛杉磯）的日子不多，所以還好。我們把所有事情壓縮在一起，這樣給人們在工作室裡處理一切的時間，而我不會總是催促他們說：「發生了甚麼？甚麼時候準備好？」
Vogue: 回到最開始：你是怎麼和導演Luca Guadagnino相遇的？是在羅馬的一家酒店吧？
Jonathan Anderson: 是的。我們實際上是由Karla Otto介紹的。這是一種我感覺認識Luca一輩子的會面。我們原本只是想喝杯咖啡，但後來聊了一整個下午。我覺得我們在不同的領域中尋找相同的東西，所以能夠以這種方式合作真的很愉快——這需要彼此之間的巨大信任，但同時也在推動彼此。我認為沒有很多人像Luca那樣深入理解服裝。
Vogue: 有沒有甚麼共同的文化觸發點或特定的興趣讓你們記得曾經建立聯繫？
Jonathan Anderson: 我認為肯定是藝術。我們都是狂熱的收藏者，喜歡相似的東西。我想我們對藝術有一種癮和痴迷，這在我們的其他項目中相遇。能有其他人一起交流想法，尤其是關於一些超出我們工作範疇的事情，卻又能回饋到創作實踐中，這真的很棒。
Vogue: 你們通常在哪裡進行這樣的想法交流？
Jonathan Anderson: 我最近讀到一篇文章，說人們通常每天會和七個人交談，對我來說，Luca就是其中之一。我幾乎每天都和Luca交談。如果不這樣，我會覺得自己錯過了甚麼。這不僅僅是關於電影，也不僅僅是時尚——而是關於一整個不同事物的全景。如果我需要甚麼建議，我會問Luca，生命中很難找到這樣的人。一旦找到他們——尤其是如果他們在創意領域並共享對創意人的理解——你就會想要把他們留在身邊。
Vogue: 作為設計師，你做出的某些決策是否受到Luca的反饋影響——來自你發送給他的東西和他的建議？
Jonathan Anderson: 有時候，這只是直覺。我們最近為Loewe拍攝了一個香水廣告，與David Sims合作，Jamie Dornan和Sophie Wilde參與，我意識到他幫助我理解鏡頭應該如何對準一個人。當我們拍攝視頻或電影時，這種感覺不再像以前那樣陌生，我會想：「我不知道我想要甚麼。」透過Luca，我學會了我想要從場景中得到甚麼。
Vogue: 顯然你們先是在《挑戰者 Challengers》 中合作，但關於 《酷兒 Queer》的對話是甚麼時候開始的？
Jonathan Anderson: 嗯，當時我、Luca、編劇 Justin Kuritzkes 正為《挑戰者 Challengers》做前期製作，整個合作過程都很愉快。所以，當Luca終於在多年努力獲得《酷兒 Queer》的版權後他便問我是否願意參與製作。我回答：「當然！我會竭盡所能讓它順利進行。」儘管我已經在想：我該怎麼做？不過我早就喜歡那本書了。我在大學時讀過。這是成長為酷兒時的必讀書籍之一——這是一本教育書籍。它是文化的一部分。
Vogue: 無論是擔任創意總監還是服裝設計師，這份工作有很大一部分是關於找到合適的團隊。你在電影和時尚中組建團隊時，有甚麼不同的特質會考慮？
Jonathan Anderson: 現在我對電影製作和影片中的服裝有了更多的理解，這幫助我在周圍建立了一個團隊——我希望繼續這樣做，因為對我來說，這是逃離我工作的好方式。它幫助我平衡，並且在沒有商業元素的情況下創造感覺是一種非常不同的練習——這是關於角色塑造的，沒有對它僅僅代表一種視野的珍貴感。最終，我把電影視為歷史的創造。這是我對電影的熱愛，當你回去觀看1920年代、1930年代的電影時……當你在構建一個角色的形象或外觀時，最終你必須考慮這將如何在時間的全景中存在。
Vogue: 你提到你已經讀過那本書。你是如何開始為角色設計服裝的？你是以書作為起點，還是先回顧了檔案？
Jonathan Anderson: 如果你看像Eugene Allerton這樣的角色，在書中有一種不斷變化和融化的概念。這本書就像是在問「甚麼是真實的」？因為書中的許多東西其實並不存在，這個世界的部份片段是重新想像。
裡面有些關於墨西哥的部分是不存在的，但有些是真實的。如果你看我找到的那件半透明的襯衫……電影中的一切都是來自那個時期，但我真的喜歡那件襯衫的原因是，它有一種「這只是你想像出來」的感覺。於是，你試圖弄清楚：這是真實的，還是人們穿著的誇張版本？對我來說，這件襯衫是拍攝這部電影的一個轉折點。我喜歡把這種心理學融入服裝中，像是香煙包透過衣物可見，或者皮膚在下面，還是身體輪廓的側面可見。
此外，Luca 使用膠卷拍攝，所以我認為服裝必須具有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電影質感是非常重要。這是我對優秀電影的熱愛：你在1950年代或60年代的服裝中找到的那些質感——它永遠不僅僅是一個平坦的表面。由Daniel Craig飾演的Lee，在電影開始時穿著一件亮白的襯衫，就像可卡因一樣的白色，非常純淨。到最後，經歷了他的海洛因之旅和其他一切變得越來越黑暗之後，襯衫變得更髒了……我喜歡追隨這些線索。通過服裝，你可以做得更微妙，而有時在時尚中，它必須要夠大聲才能讓人抓住。在電影中，你必須引誘觀眾，並讓他們以一種逐漸展開的方式了解角色是誰。這不是時尚的轟鳴聲，那是一場必須讓你接受這個單一概念的15分鐘表演。
Vogue: 我其實想問你關於那件半透明襯衫的事。我知道它符合時代背景，但看起來又如此現代。這是你在為電影尋找服裝時主動追求的特質嗎？
Jonathan Anderson: 非常現代。實際上，這是一套九件襯衫，都是來自1950年代早期的死庫存，出自一家美國百貨公司。那種面料非常有趣。它像是雪紡尼龍，非常有質感——幾乎像厚絲襪。這種面料有點脆脆的。我覺得這些作品令人驚奇的是，正如你所說的，它們今天可以從商店裡撿出來，而我很喜歡把這些元素放進電影中——因為有時我們感覺自己現在在發明一切，但隨後你意識到，過去有些人比我們更具前瞻性。
我在Chimu Bar的針織服裝中也發現了一件40年代末衣服，背上有拼接的天使翅膀圖案。當我找到它時，我覺得這太瘋狂了。電影中只有三件衣服不是原創的。其中兩件是鏡頭中穿的相配西裝，靈感來自Francis Alÿs畫作，那幅畫中有一張紙懸浮在中間，這是我喜歡他真實複製的地方。還有那條蜈蚣項鍊，是我和Loewe一起製作的，頭部鑲嵌了月光石。這是Luca非常想要實踐的東西，所以它必須從頭開始製作。
Vogue: 作為一家（或兩家）時尚屋的創意總監，你總是決策者，大家都會向你尋求意見，並最終由你做出決定。作為服裝設計師，暫時放棄這種完全的控制感覺如何？
Jonathan Anderson: 是的，我很享受這種感覺。有時在生活中被動一點是相當不錯的。我喜歡不是一直坐在駕駛座上，因為當你回到駕駛座時，你的思考方式會有所不同。我認為這對我的時尚之旅幫助很大，讓你腳踏實地。我覺得在時尚界，很容易讓自己飄離地面。這幫助我重新挑戰自己，在羅馬的那些時刻，我真的感覺像個學生，心裡在想：「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我怎麼才能讓它運行？」
Vogue: 沉浸在那個特定的世界和時代會不會反過來影響你在Loewe或JW Anderson的工作？
Jonathan Anderson: 我不知道。我想也許一切都有影響，有時你不知道影響會是甚 麼。所以我不確定。但以Loewe為例，它可能影響了我最近的秀中對男裝的減少。我將其變成了一種質感經典主義——非常精確。我認為Allerton可能啟發了這種幾乎像盔甲一樣的完美構建，但最終，你會看到它有漏洞——在褲子上，在毛衣上。一開始看起來一切都很完美，但隨後你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
Vogue: 作為服裝設計師，你的下一步是甚麼？你和Luca已經在討論未來的項目了嗎？
Jonathan Anderson: 有一些項目正在進行中，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能夠實現。我們還有幾個想做的項目，我想讓它們成功。最終，我得試著弄清楚如何與我的日常工作協調。我覺得繼續我的日常工作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因為這可以在外面磨練我的技能。我認為它們可以互相交融。我覺得我們在宣傳中使用Daniel或Drew的方式是有真實性的，因為這真的關乎關係，而不是強迫的。就像我們在羅馬時，我之前從未見過Amazom MGM Studios的市場總監 Sue Kroll，但我覺得和她交談非常令人鼓舞。我希望她能出現在這個宣傳中。（Kroll出現在Loewe的2025年春季宣傳中，攝影師是Juergen Teller。）當你遇到像她這樣的令人啟發的人時，你會想，我希望我的顧客或觀眾看到她，並說，「這也啟發了我。」
原文出自《Vogue》美國版
Editor
Liam Hess
